今天，少爺也沒能醒過來。

蘭陵依然坐在他的床前等，就在這個時候，他收到張小飛的通告：“蘭陵，有人來看葉銘。”

“誰？”

“一個女人。白海棠。”

女人？他從未聽少爺提起過，也許在這個時代裏，少爺也有紅顏知己吧，不然少爺怎麽熬過這麽些年的春夏秋冬？於是他笑著說：“好，讓她進來吧。”

那是個十分優雅的女人，可以稱之為“尤物”，任何一個男人看了都會心動，就像是以前的秋雪，只可惜秋雪是個蕾絲。可是這女人不一樣，眼中含水，雙睫流盼，唇若朱丹，楚楚動人之下掩藏著對男人的喜好，他肯定這女人喜歡少爺，因為她的眼神出賣了她，說什麽出賣，大概她對少爺本來就是這種神情吧。

女人踩著民間流行的小高跟鞋，身著窄袖淺綠旗袍，披著一條白色寬披肩，裊裊婷婷朝他走過來，但眼睛卻早被葉銘給吸了過去，那雙眼睛立刻就濕潤了，臉頰也跟著紅起來，嘴巴顫抖著，發出低低的吟泣。

“蘭先生好！”那女人走過來。

蘭陵看著她，起身讓座，“想必你就是張醫生說的白海棠白姑娘吧？”

女人很驚訝地看著蘭陵，因為覺得奇怪，她以前經常在戲園子唱戲，蘭先生也經常和葉少爺一起去聽戲，怎麽這會子如此生分？

“蘭先生不認得我了？”白海棠輕皺娥眉，臉上淚珠如梨花帶雨。

“啊，我和姑娘見過面嗎？”

“見過的，你和葉少爺曾經一起去戲園子聽戲，我還經常和你們一起喝酒，如今先生怎麽不認得我了？”

“啊，是這樣啊，那就難怪了，我曾經受傷把以前的事和人都給忘記了。”蘭陵臉上微微露出尷尬。

“原來是這樣，那就怨不得先生了。”白海棠此時話鋒一轉，“葉少爺他怎麽樣了？”也許是天生會演戲，也許是真情流露，此時的白海棠面容悲戚，淚流滿面。

“還在睡著，醫生說，不定什麽時候就能醒過來。”蘭陵看一眼緊閉著眼睛的葉銘，心裏拂過一絲波瀾。

“蘭先生，能不能讓我留下來照顧葉少爺？”只聽撲通一聲，白海棠跪在他面前，伸手抓住他的西褲，但動作很輕柔。

蘭陵知道這女子一定不簡單，也許少爺曾經喜歡過她，畢竟很長一段時間裏少爺是沒有以前的記憶的，如果貿然拒絕，或許少爺會責怪他，可是如果答應，他又去哪裏呢？於是他自作了主張，“白姑娘，你喜歡少爺嗎？”

“嗯？”白海棠猛地擡起頭來，雙眼水汪汪地看著蘭陵，不用說，她一定喜歡，因為她的臉已經紅了，“雖然我一直偷偷喜歡著葉少爺，可是先生你不知道，他有喜歡的姑娘了。”

“那你可知道那女人是誰？”

“他說那女人把他給忘記了。”

蘭陵不由一頓，少爺，你從來沒告訴過我這些，盡管我知道你喜歡我。

“那對不起了，白姑娘，少爺我會自己照顧的。”蘭陵的話堅定而決絕。

白海棠不由一怔，本以為蘭陵會幫助他留在葉銘身邊，可沒想到蘭陵會拒絕她，“為什麽？蘭先生？你也知道我喜歡少爺的吧？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了。”

“就算是那樣，我也不能讓少爺為難，他不愛你，就算你留下也改變不了什麽的。”

“可是，我只想照顧他。”白海棠臉上是說不出的難堪，作為一個女人她為了葉銘幾乎拋棄了所有尊嚴，可是到最後也沒能得到他的一絲垂憐。

“白姑娘，我知道你對少爺的情誼，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強求，緣分這東西玄妙得很，只要你拋開少爺，說不定出門就能遇到真正珍惜你的人。”蘭陵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個受傷的女人。

“對不起，蘭先生，打擾了！”白海棠悻悻離去，留下蘭陵在葉銘床前發呆。

到底什麽時候他也開始驅趕少爺身邊的鶯鶯燕燕了？蘭陵失笑，伸手在葉銘臉上輕輕一捏：“少爺，都怪你，把這種壞習慣傳染給我了。”

但床上的人還是沒有動靜，蘭陵看著看著眼睛開始流淚，很久才伸手關了燈，趴在床頭握著他的手，又是一夜。

少爺，你還記不記得那對戒指？你說你親自打造的，上面還刻著你我的名字，現在它們在什麽地方呢？你快點醒過來告訴我好不好？——12月4日

今天很冷，少爺，可是你的手很暖和，每次你的手都很暖和，不像我的，總是涼的，不過，你放心，我穿得很厚了，裹了一件長袍，是你的軍大衣，如果你醒過來，我就和你裹在一起。——12月5日

少爺，你還記得第一次抱我嗎？我都忘記了，你如果不醒過來，我把所有的都忘記。——12月6日

葉銘，銘銘，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，我給那只貓起的名字其實是你的名字：銘銘。——12月7日

少爺，你要是再不醒過來，我就再也不理你了。——12月8日

不，少爺，昨天我是說著玩的，你快點醒來。——12月9日

少爺，我愛你。——12月10日

蘭陵一天一天寫著這些東西，可是依然不見葉銘有任何反應，他不去想任何事，只想著什麽時候少爺能動一根手指，哪怕他拿那根手指捅他的屁股也好。

“蘭陵，你出去走走吧，一直在屋子裏憋著會很悶的！”張小飛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。

蘭陵笑著搖頭，“不會悶，還有少爺陪著我。”

“餵，要不要這麽秀恩愛啊？”張小飛帶著眼睛的臉上露出一絲調侃。

“如果他能醒過來，一輩子不秀恩愛也成！”

張小飛自然明白蘭陵的意思，可還是覺得很傷感，“好嘛好嘛，不去就不去，那我找老侯去！”

“什麽時候叫得這麽親熱？”蘭陵早察覺到他們之間的微妙。

張小飛臉上忽的一紅，伸手推了推眼鏡框，“不跟你說了，我走了！”

“走吧，你們好好秀恩愛去吧！”蘭陵不忘來一句玩笑似的調侃。

張小飛沒說話，轉身跑了，那姿勢輕快的有點感人。蘭陵拍了拍葉銘的胸脯：“少爺，你要不要起來跟我一起秀恩愛？他們老是欺負我一個人呢！”說完，笑著起身站在門外，到院子裏走了一圈，手裏多了幾朵花，是月季，鵝黃和殷紅最為惹眼，在冬季也開得爛漫，他走進屋子，把那幾朵花插進花瓶裏，轉身去倒水，卻聽到一聲咳嗽，以為自己聽錯，繼續倒水，接著，又一聲，他不得不懷疑地回頭看。

葉銘已經睜開了眼睛，咳嗽個不止。

蘭陵喜極而泣，手一抖，熱水差點倒在手上，他放下杯子，飛撲上去，慌忙拍他的後背，“少爺，你終於醒了！”盡管他很想很想上去抱他，但現在少爺咳得厲害。

“怎麽了？”

“我渴了，蘭陵。”

“哎，馬上！”蘭陵眼中含淚，把剛剛倒好的水端過來，親自試了試水溫，還好不燙，遞到他嘴邊，“小心！”葉銘已經幾個月滴水未進，盡管輸著液，但依然心中幹渴，猛地喝了一口卻被嗆住，蘭陵連忙給他順氣。

“慢點少爺，你現在不能太急，小口喝！”

葉銘聽話小口喝了點，半躺下來，還沒待蘭陵起身抻胳膊把他圈在懷裏，低頭吻住了他的額頭，聲音有些沙啞：“蘭陵。”

“葉銘，你終於醒了！嚇死我了！”蘭陵哽咽起來，身子在他懷裏不住顫抖，他現在還不能平靜，少爺真的醒過來了嗎？“少爺，你真的醒過來了嗎？”

“對，我醒過來了，現在活得好好的。”

“少爺，你打我一下。”

“傻瓜，我才不舍得打你！”

“可我總覺得這是假的，怎麽辦？你打我一下！”蘭陵拉著他的手就往臉上來。

可葉銘卻雙手捧住他的臉，低頭吻住他的唇，輕輕地，“現在感覺真實了？”

蘭陵老臉一紅，點了點頭，心跳得很快，就差從口中跳出來了，“少爺，我們是不是能在一起了？”

“你覺得呢？”

“我覺得可以。”

“只要你覺得可以就可以，我都聽你的，以後也是。”

蘭陵臉上更燒得慌，把臉埋在他懷裏，“少爺，你要是有什麽不舒服的就告訴我。”

“我確實有個地方不舒服。”葉銘湊近他的耳朵。

“什麽？少爺，你哪裏不舒服？”蘭陵嚇得趕快從他懷裏起來，到處檢查他的身體。

“這裏。”葉銘指了指那個部位，蘭陵倏地紅透了臉，流氓，少爺，怎麽剛醒過來就開始耍流氓！起身就走，卻被某人一把拉住倒在床上，塞進了被窩。

“別鬧，少爺，你還沒完全好。”

“我什麽也不做，就想這麽抱著你。”葉銘抱著蘭陵，把頭埋在他頸窩，“好久沒抱過你了，很想你。”

“少爺，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肉麻？”蘭陵只覺得心口發甜。

“剛剛是誰說的讓我趕緊醒過來秀恩愛的？”葉銘的話一出，蘭陵忽然就覺得不對勁了，難道少爺早就醒了？

“少爺，你怎麽聽到的？”

“你說的話，我都聽到了，就像做夢一樣。”葉銘又把頭放在他肩膀，嗅聞他身上的芳香，“你真好聞。”

“少爺，快放開我！”蘭陵伸手推開他。

“不要！”

“不行！”蘭陵反抗著。

葉銘無奈只能投降，“好了，聽你的，我不鬧，你也別動，我就想這麽抱著你！”

蘭陵最後乖乖讓他抱著，兩人抱在一起睡著了，直到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，才朦朦朧朧醒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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